修狐||幻冥夜九

又名夜狐,影子【nightfox/shadow】
绘画练习,萌新一只,并且很菜

那个人《不存在的公园之五》

文中有提到过他名字,就不说了自己猜吧╭(╯ε╰)╮

跟一个异色瞳孩子的故事

异色瞳临床症状

冰蓝眼珠或一蓝一正常【本文设定是全蓝】

听力障碍【本文不做设定,关于听力为该人能听到或感知到异兽的靠近】

额前一撮白发【无描写】

年少时略微畏惧阳光(少量,一句话带过),长大后好点了

肌肉骨骼方面的病变为比常人能更灵活地做出像爬树跳跃等偏兽类的动作

写完这片就打算鸽了这个系列了,下篇啥时候写不知道。有脑洞就写点吧

一万多一点点,写过的最长的文了orz

先写的开头和结尾,结尾是写的比较满意的,中间差不多都是最后肝不动了的流水账式写法。

这里修狐,请多关照。

【哈哈哈哈哈我去玩泥巴了!⊙∀⊙!】

如果只是看脸,他的颜值也算高的,两颗尖锐的虎牙微微露出,略微吊起的琥珀双眸。两只圆润的虎耳,一头蔓延至整个脖颈的狮鬃,有力的虎斑长尾甩在身后,油亮的鸦黑双翼收在身侧。他看见我,十分热情地站起身,鼻尖轻蹭我的鼻尖,好像我们曾经认识一般,但我却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他伸出一只脚掌,抚过我脸颊,力道刚刚好,他的利爪收在爪鞘中,粗糙的肉垫也仅仅是抚过而不会擦伤我。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人类了,很久没有和人类距离这么近。

异兽通常是居住在大陆的最边缘,拥有着辽阔的领地,和人类的领地之间隔着普通野兽的栖息地。但就好像有感应一样,我那天漫步到了那农地的边缘,站在森林里朝外望着什么。

那天我坐在自己喜欢的,边界的一处隐蔽里,清洗自己的脚掌,远远望见几个人类的孩童往这边跑,他们跑跑停停,一个抱着头在前,几个高举着手在后,挥舞着自己白嫩纤细的脚掌。在前面的男孩在距离我约三尾远的地方摔倒了,后面的几个举着好像是石头一样的东西就要冲上来。仅是那一瞬眼神的交流,我看到那男孩清澈的冰蓝双眸,仅是双眼的模样,像极了先生。抬头看到我的男孩好像确认了什么,挣扎起身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抱住我的前肢。他的举动使我第一次在人类面前现身。

后面的孩子们明显被我的容貌吓到了,呆在原地紧紧盯着蓝眼睛男孩。男孩紧张,抱着我的力气加大了一点,他在向我求助。我抖下尾尖,压低前肢,露出獠牙嘶了一声,就见那些孩子们哆嗦了一下扔掉手中的东西,他们迅速转过身,尖叫着“怪物怪物!”“果然是妖怪!”飞快地向来时的方向跑去。

男孩呼口气,因奔跑而有些脱力的双腿让他在放松后再也支撑不住一会,坐在了我脚边,喘着气。我也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索性坐下来尾巴环住我的脚掌和脚边的他。待他稳住了呼吸,抬头睁大眼睛看着我,“谢谢你,大家伙!”他感激地说。我冲他眨眨眼。他的眼睛和其他人类不一样,至少和前面几个孩子的不一样。那些孩子都是黑眼珠,只有他是双眸冰蓝,而且纯净清澈的就好像天池里的水一般。

我抬起一只前掌蹭着他的脸颊,问他,“他们这样打你,是因为你的眼睛吗?”男孩低下头,叹气。

他告诉我,自他记事起,他经常吃不饱,家里所有人都对他不好,除了他的妈妈,但碍于他的父亲,母亲也只能趁父亲干农活时才敢悄悄弄一些肉和好菜给他吃。那些同龄的小孩,直接就拉帮结派把他排挤在外面,平时的娱乐活动就是捡石子打他,或是弄脏他好不容易收集到的果子或食物。刚刚的就是他们的“日常活动”。幸好小家伙这次跑得快,恰好我感受到他,他才不至于再被打的浑身是伤。

我是异兽,异兽的思想,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事,也不会评价。森林里的异兽很少打架,除了那些熬不住寂寞的强者,偶尔约个架什么的。更多的时候,异兽会互帮互助。

男孩再次抱住我的前肢,感谢我的相助。我用下巴蹭蹭他的额头。“我明天还会在这,如果他们再打你,你就来找我。”

第二日,我以为那些幼稚无聊的孩子们会睡个懒觉,才开始新的一天的猫捉老鼠的游戏,我也就慢悠悠地晃到昨日的地方,发现那个小家伙已经在那个地方,好奇地张望着四周,最后看向了我的位置。

“你来的真早。”我揉揉他的脑袋。

“我趁他们没起床就跑来了!”小家伙抱着我的脚掌,脑袋埋到前掌短短的毛里蹭着。

很可爱的小家伙。

“小心点,这附近野兽很多。或许异兽不会找你麻烦,但野兽是会的。”我估摸着小家伙已经知道我是异兽而非普通的野兽,就直接告诉他。小家伙听完激动地抬头。

“你果然是异兽!”他开心地说。“我昨天就感觉有什么在这里,是十分可靠的感觉,我就跑来啦!”他并没有因为昨日的遭遇而失去对生活的热情。又或许,他已经习惯了,没有欺压的每一天,对他而言都是美好的一天。

他的身后,是绿油油的麦田,他的面前,是生机盎然的森林。

他抬头看着我。

他想去森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日高前送他回去他母亲就应该不会着急。我把我的尾尖塞到他手里。“抓紧了小家伙,森林是一个容易迷失自我的地方,特别是你这种好奇的小家伙。”

进到有树叶遮蔽的地方,小家伙明显比刚才还要活跃,这瞅瞅那瞅瞅,这边跑那边跑,好奇的像只刚出母兽洞穴的幼崽,不过他也确实年龄小。但他很听话,抓着我尾尖的手没有一丝松劲。

路过果树,顺手摘个红果给他。经过兔穴,好巧不巧一只兔子不知受了什么惊直接从我面前跑过,胆大到使我以为是讹兽出门散步,还差点错过了送上门的野味。

他好奇地问着关于森林的一切,我也就耐心地给他解答。对于人类来说,走进那片野兽出没的森林就已经很少见了,更别说异兽藏匿的深处。

小孩子,精力再充沛,也在距离日高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就跑不动了。我将他放到我的背上,驮着他来到了一处有阳光的小溪旁,拾点可燃烧的树枝,把先前的兔子烤熟了给他。明明是那么常见的野味,他却吃的是那样地香。

将他送到了来时的位置,约定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他的蓝眼睛真的是与众不同。我也十分好奇他不同的原因。若不是他身上妖味根本不存在一丝一毫,我甚至会怀疑他是青丘的哪只调皮的小狐化了人形跑了出来。

夜,无声。星,闪耀。

狐,低鸣。鹰,长啸。

我也算半个游者,心情好了就去四处走走,不开心了干脆窝在自己的家里睡上个十几年。夜不再长,对于我们这些不老不死的家伙们来说。

我喜欢在无趣的时间里闭上眼,能够感受时间擦着皮毛流逝。

他蹲下,扭扭身子,一个用力,高高挑起,摘下那枝条上的红果。“很好,比三日前能高一掌。”我奖励他,伸出脚掌拍拍树干,瞬时就有十几个果子落下来。

“我每天都有练习跳高!”他认真地睁大眼睛。水蓝的眼睛,就好像两泓深潭。

“真棒。再多练习些时日,你就能跳的比这树还要高。”我鼓励他。他在长身体,锻炼跟好的营养能让他长个大个头。

小家伙看起来有八岁了。至于为什么是看起来,因为这个森林,会让生活在里面的生灵渐渐忽视时间的流逝。他现在到我的腹部那么高,再长长总有一天能够超过我的肩高。如果他吃的够好的话。

他还是那么瘦,这么大的运动量让他全张在骨头上了,肉好像是一点都没舍得长。

我叹口气。算了,平日也是无聊,抓些什么给他吧。他的年龄也差不多了,应该可以提前教他捕猎。

“你的速度很快,在你熟悉路上障碍的情况下,你可以试着在较近的距离去仅靠奔跑来追逐一些野鸡或者其他速度不算很快的小野兽。”我向他讲述着,看着他好学的大眼睛。“在奔跑之前,你需要尽可能降低自己的身体高度,尽最大可能去接近,如果猎物警觉,并开始奔跑,你就要提前追击。”

这种捕猎套路是我才总结出来的。异兽通常都能跑的很快看的很远,直接风一样的刮过去就好了。人类,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动作那样慢,牙齿和指甲那样钝。也幸好他们脑子还不算差,不然真的很好奇他们是怎样生存到现在。她造人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吗?

但这个小家伙是真的不一样。不仅仅是他的眼睛。他在努力变强,变的比那些曾经嘲笑他现在也依旧在嘲笑他欺辱他的人强。

于是我有天早上几乎毫无防备地被蓝眼睛的小家伙扑到。他开心地抱着我的脖子,说着清晨他的妈妈是有多容易说服,同意他来森林里,甚至同意他可以一直在外面直到日落。我微笑着,轻甩尾巴尖逗着好动的小家伙,看他因努力追赶我的尾尖而左跳右跳。他还是太年轻啊。我耸耸鼻翼,闻到了两股不同的气味。

“来吧,今天继续练习捕鱼。”我起身,将尾尖塞到他的手里,带着他走向那常去的溪边,没有理会偷偷跟在后面的人。

他站在溪边,低头紧盯着池水,看着水底游来游去的鱼儿,双手做好准备停放在空中,只待一个好时机便会出手。

“哗啦”一声过后,他的手里就多出了一条手掌长的小鱼。他没有顾及溅落在脸上的池水,开开心心地跑到我面前,把鱼举高着让我看。“比昨天的大!”他尖叫着说。

“很好。你可以休息一会,等待鱼群重新聚集。”我赞赏地对他说,将他的小鱼放到旁边的一个小水洼中。这个是我挖的一个小坑,装满水来放他抓到的鱼。

他很听话,没有立刻回到水边 而是四处寻找着一些柔软的肉虫。我告诉过他,如果这样提前投食,有机会吸引来大家伙。

也就是过了细细品尝一只野兔的时间,这孩子就又回到原位。方才投过虫子,鱼群都在水面上争食。他找准目标,猛地伸手。

“小心!”我瞬间就站起来,闪电般伸出脚掌抓住了他的腰。而他的手里多了一条足足有他胳膊那么长的大鱼。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把他放到地上,他快速地扔鱼到水坑里就又冲到我面前抱紧我。上次他爬树摔下来,险些摔伤。他怕我训斥他,更怕我担心他。

我并没有刻意去做些什么对他照顾的动作。这仅仅是我们的日常罢了。但此刻,在那树的后面还有着一个不属于森林的活物。

我扭过头,对上了她的目光,她不敢不动,哆哆嗦嗦地走出来没站稳跪坐在我面前。“妈妈,你怎么在这?”小家伙歪着头问,跑过去想把他妈妈扶起。

“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他平时收到的欺辱太多了!”女人捂着脸抽泣着。我看着她,抖动尾尖。我在等着听故事。

“他出生那天,我们就看到了他蓝色的双眼和较大但不饱满的身体。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怪物。可我是他的妈妈啊,我怎么可以也这么看我的孩子。”女人坐在离我两尾远的地方,搂着那小家伙,讲着我不曾亲眼看过但小家伙给我讲过的的故事。“从一开始,他就不受家里人待见。他断奶后,其他人对他的厌恶就变得明显起来。给他很少的食物,拒绝给他肉食。我几次实在控制不住了就偷偷给他肉,被发现了我们俩就一起挨打。到了可以出门的年龄,他就不断被其他孩子欺负。身上的青痕已经是我们本不该习惯的习惯了。但他很少哭,有时候也能还手。但那又有什么用啊,他到底只是一个人,只是一个孩子。”

“再后来有一天,他被追到了森林里,那天应该就是他第一次见到您的日子。提前回来的孩子们都被吓坏了,称见到了怪物。我无意冒犯您,但这是他们的话。”

我摇摇尾巴,表示不在乎这些称谓,示意她接着讲下去。

“我看到他没有回来,担心极了。后来他回来了,说起了这事,不过没有当众提到您,只是后来私下跟我说起。真的是十分感谢这些日子对他的照顾!”

“再后来他独自跑来见您,其他人是不知道的,我大概是猜到了一点,很害怕,但没有机会跟出来。不过看他回来很开心的样子,我也就没有再多问些什么,无非是他今天过的是否开心,有没有受伤。”

“几次他与您用餐后回来,被家里人发现他偷吃了,直接就不再给他食物。说他已经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了就自己养活自己去。他们也只是没有将他赶出来罢了。因为他还能帮着家里干点什么,即使这是他不愿意做的。”

“但是我真的是忍受不了了。他只是眼睛的颜色不一样罢了,为什么就要受到这样的待遇!”女人情绪变的激动,时不时撕扯着地上的青草。她也是第二次,对上我的目光,“我知道我没有权利提出要求,但我还是希望,如果您愿意,能够代替我照顾他。我真的是没办法让我的孩子再受到这样的待遇了!”她摆正姿势,将自己的头伏的很低。

这差不多就是我们一族的处境了,和人类不一样,然后就敌对,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人类单方面的敌对我们。对于我们来说,他们不过是点心。

“无所谓,我也挺无聊的。小家伙很可爱,如果这么做能够让他开心点,那我可以。”我慢慢坐起身,梳理着前掌的毛。

“那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妈妈了?”一直沉默着的他突然抬头问我。女人抱紧了他,“见不到也没关系,在森林里要好好跟着先生学习本领。妈妈有机会会做点你爱吃的点心带过来的。”她颤抖着说,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兑现诺言。她紧紧地拥着他,默默地流泪。

即将日高的光透过枝丫,撒到她的脸上,她似乎被烫到了,慌忙站起身,最后还是将他推开了。“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要开开心心的,要好好学习,要听先生的话。如果想妈妈了也要跟先生说,不要自己就跑出来。”女人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快速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裳,拍落挂在上面的泥土和枯叶。她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拜托先生了!”就赶忙离开了此地。

小家伙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我叹口气,“如果你愿意,我以后可以不时带你回去看看。”我把他招过来,轻轻揉着他的头发。“你既然要在森林里住,就还是要认识一些朋友的。刚好,有两位在城中心的前辈,需要你去认识。等那一天,你也有机会见到你的母亲。”

“快!英招!帮我拦住他!”

我直立起来,前掌伸开,拦住了这五彩鸟在森林里最后的去路。那鸟尖啸着,在撞上我尖爪的前一刻扭头飞向另一头。男孩轻松一跃,抓住了他的翅膀。男孩拿来根藤蔓栓好了鸟翼和鸟爪,抬头擦擦汗,愉悦看着我。“终于抓住他了,现在可以去见先生了!”

男孩如今已经十二岁。几天前的夜晚他跟我说,他想念书。

“我知道你不可能带我去私塾啊,我就是,呃,想了就跟你说了。抱歉。”男孩窝在我的怀里,挠挠头,小声说着。

我也是惯着他,这几年他都是有什么想要的就直接跟我说了,能不能实现那是另一回事。这个要求倒不算过分,因为我认识的一位刚好可以帮助他,而那位也是日后要带他去拜访的,时间的早晚罢了。

“可以。”男孩怔住了,他身体向后靠,抬头看着我的下巴。“那位先生住在深山里。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需要带些学费。”

忙碌了一周,抓住了一只幼鹿一对五彩鸟,还有从山的那一边摘的柠檬叶。柠檬叶是森林里的居民都很喜欢的,它气味很好,口味酸甜。

我带着鹿,他就负责带着那对鸟和叶子。他抓着我的尾尖,我带着他上山。

“先生,我有一事相求。”我带着男孩坐在了那白狮子面前。白狮看着他,眨眨眼。

“蓝眼睛的小孩。”白狮扭头看向我。

“他一出生就是蓝眼睛。”我将男孩推向白狮。对男孩说,“这位是白泽先生,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可以跟着先生学知识。”

白狮笑笑,“哪有这样,学无止境,我知道的不过皮毛罢了。”

男孩是知道白泽的,白泽,獬豸,狴犴,三位的传说是每个小孩都知道的故事,家长从小就给孩子们讲的,讲白泽有多么知识渊博,獬豸有多么公正,狴犴有多么威武。

他现在就在本尊面前,那种威压让他有些站不直。

“都是学者,不必这样。”先生微微低头,接着,冰凉的鼻尖触到了我的额头上。

我看到了他身子抖了抖。

我也曾和先生碰过鼻尖,那一瞬,好似看见了万千星辰。

那天后,他就有了另一个老师,先生也有了一个非太子的学生。

男孩长得很快,在森林的滋润下,也身上的腱子肉也渐渐鼓了起来。“很好,你现在更像只异兽了。”我憋着笑,看他挂在那树梢,晃荡着身体试图去摘那树枝尖的饱满的果实。“是狌狌吗?”他皱皱鼻子,最后一个用力,放手,摘下果实,落地,下蹲缓冲,侧滚减少身体负担,最后高举着果实冲我炫耀。

“很不错,没有像上次摔趴下。”我憋不住了,看他生气的样子笑出了声。前几次他技术还不熟练,果子是摘到了,落地直接给大地一个吻。

他也不再理我,去清理果实,等我不笑了,他才转过身。

“说起来,你从来没有化过人形吧?”他打趣地看着我。

“变过的,那是好久前了,也好久没有去看过前辈了。”我扑过去,将他压在身下,使劲搓他的脸。

男孩疯狂挣扎,试图躲避我的脚掌,“快放开我,跟你这么久了你怎么这么幼稚。”

也是,我们异兽都是自己长大,没有谁知道我们是哪来的这些本事,长着长着自然就会了。然后,开始度过无趣且漫长的一生。

有个有趣的人类在身边,也不错。

他拾起一竹篮果实,我招呼他过来,坐到我的背上。男孩已经十八,之前让顺路的游者替我带话,前辈同意了等男孩这一年就可以去拜访他。之前像这种远距离还短时的路程都是我带着他飞过去。他的肌肉还不足以承受这样的运动量。

我站起身,很迅速地换上人形,撇他一眼。“看到了吧?满意了吧?”男孩看着我,噗嗤一声笑了。我也懒得管,因为管了也没什么用。

熙攘的人群,完全不像森林一样幽静。

满是吆喝声,人们在努力地给自己拉客。我拉着男孩的手。男孩很久没有来过这般吵闹的地方,有些害怕地贴紧我。

前辈在城中心最大的衙门里,那只张的像极了老虎的龙也在那里。我东绕西绕,极力躲避着与人类的接触,顺便找路。男孩倒是有机会观察着四周。

我感受到他有那么一瞬间停了一下。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那女人。

也就在下一秒,和女人的视线碰撞。

再之后,女人身边的三四个男人也都看到了我。

和我旁边的男孩。

“你不是说他被野兽吃掉了吗!”和她年龄相仿的男人突然爆发出来的怒吼。女人被他推搡着坐到了地上。

男孩着急,慌忙之中撇我一眼来不及征求我的意见就冲了出去去阻止那个男人。

“孽畜,我们的家事不用你管,离我们远点!”几个年轻人上来推搡他。

“她是我的母亲。我不允许你们这样对她!”男孩呲牙,咆哮着。

几个年轻人怔了一下,更加凶恶地扑向男孩。“果然是你,没想到你活到现在。果然连野兽都不愿意吃你这个怪物吗?”

几人打成一团。我也不好出手,只能帮着拦架,顺便在心里呼喊着獬豸前辈。

持续了三分钟,前辈才赶过来。要说路程只有一分多,估计是衙门的人有所顾忌。前辈是那地方的象征,不会随随便便就出来帮助凡人。

他一扭头,就对上了前辈琥珀色的眼。看到那双冰蓝眸子,前辈了然。低头说句“跟我走”便叼起男孩朝来时方向走去,我急忙跟上,留下先前的几人和围观的群众原地茫然。

“这是一种病,极少见的病。人类他是做不了了,兽的话,练上个几年习惯上几年能跟我们差不多。太瘦了。”虎龙绕着男孩踱步,低头嗅着他,男孩站在那处,身体微微发抖。

“大约十年前,他被同龄人欺负,跑到农田边上,我救了他。”我示意男孩别紧张,走到他身边拉着他一同坐下。这是在那衙门的空地上,前辈事先跟衙役说好了,他们就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前辈和虎龙说话声音都不大,我们就在此交谈倒也不怕被听了去。

“我认为每天的食物足够肥美,他训练也很努力,身上赘肉是一点没有,只是肌肉还是长不起来。”我回想近几年的伙食,对两位说。“刚刚那群人,就是他小时候欺负他的人。家庭环境也不好,从小只有母亲疼。”提到他母亲,男孩颤了一下,我搂紧他,安慰他,让他不要害怕。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如果他身边的人对待他都是如此,那不用想其他人会怎样看待他。”

“能和森林作伴,也挺好的。”男孩突然出声打断了我们,他抬起头,接着说,“我曾经的梦想就是来到森林里见一见传说中的异兽,这是在我被他们孤立后的愿望。”

“大森林擅长蛊惑人心,特别是那些心有杂念的事物。”獬豸俯在男孩身边,低声说到,他的声音就好似催眠曲,男孩渐渐眼神放空,呆坐在原地。“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迷失在其中,到时候不管是谁都无法拯救你。希望你做足准备,来迎接她的挑战。”他的鼻尖轻触男孩的鼻尖,那一瞬,他的独角闪过一丝光亮,就好像这一个碰鼻的仪式将獬豸全部的智慧都传授给了男孩。

“在森林里,一切都是无比公正。能使这天平倾斜的,只有你所拥有的智慧。”前辈温柔地看着男孩。“你还有很多要学的,加油吧孩子,一定要不留余力,去接受那些你不曾知晓的知识。”

“前辈很和善呢。”男孩拉着我的尾巴,在林中的草地跳跃。我呼噜一声,“是的,他是异兽中第二个最不像异兽的,还有一位就是你的老师。”

男孩快跑两步,眼睛亮晶晶的。“那其他的呢?其他异兽像什么?”我眨眨眼,想了想说:“他们什么都不像,他们用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着,树林火山戈壁河滩沼泽深渊迷雾,各种你见过的地方你没见过的地方甚至你想象不到的地方,都有他们的身影。他们谁都不像,不像人也不像野兽,他们像他们自己。”

“我家在森林里,也就只见过这森林了,其他地方都没有去过。”男孩有一丝失落有一丝渴望。“这片大陆一定很大,特别特别大的那种。好想去看看。”

我笑着,说起来,捡到他后我就放下了之前的职务,现在应该可以回归一下了。那边的老朋友们也都好久没有见到过了。“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一起,做一位游者。”

回到家中,收拾出一块舒适的区域。夜已深,男孩窝在我怀里,抬头看着天空上的圆月。

“游者?”“没有固定住所的异兽,他们游历在大陆的各个地方。他们会带着一些趣事或是其他的什么,前往下一个地方。”

男孩听到可以周游大陆,眼睛变的亮闪闪的。“那我跟着你,我也算游者吗?”

我笑着碰了碰他的鼻尖,“这是大家的一个约定,又没有什么明文规定,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这么认为。”

“等你真的走遍了大陆,你就会发现,我们异兽,并不是他们人类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周游大陆,倒也不算周游。拜访的只是居住在最外围的那些异兽,隐居山林的那些家伙们能不见就不见,他们有的想的太多,拜访的话也会听到很多太深刻的道理,除非是乐意听这些故事,不然很少有游者会去参观他们的家。

西边的青木林,东边的白戈壁,北边的朱焰山,南边的玄河滩。树木茂盛的森林,狂风聚集的戈壁,常年炽热的火山,四季如春的河滩。那小家伙速度慢,不算赶路顺便游玩的话走遍这四片大区域也要至少八年。他是十分开心的。他见到了不曾听说过的其他三个地方,见到了数不胜数的异兽的宝藏。草药,宝石,经文,皮裘。这些,多少人类梦寐以求,巴掌大的就足以让他们吃饱穿暖后半辈子。小家伙见到了这些,却未曾流露出半分贪婪。

他真的不一样。

不仅仅是眼睛。

在森林里的时光是无忧无虑的,会感到无聊,但也会感觉到时间过的飞快。异兽是不会变老的,所以我生活这么久倒也不觉得什么。但自从身边有了他,我明显地看到了时光的飞逝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

对啊,他是人类。

人类,是会老的。

他飞快地长到最健壮的年龄,也从最健壮的年龄逐渐变到不如当初。八年一轮变成十六年一轮,再渐渐,我背着他奔波。

人类,真是脆弱的生命。

他们不如异兽强壮,不如异兽长命,不如异兽威武。

他们用着自己的方式延续。

兜兜转转一年又一年。那一天我们回到最初的起点,他拍拍我,说:“好啦,就到这里吧,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我也跑不动了,就在这里陪陪我吧。”

我带他到半山腰上,看那远方的夕阳落在山顶,慢慢不见。

似火的夕阳,不甘着却又安心着,被那注定的轮回带走。

清晨,阳光透过叶间,星星点点洒落在草地上。感受到那第一丝温暖,我也就醒过来。少见地,我看到他坐在那里,冰蓝的双眸无神地看着森林。

我走过去拍拍他。他少了往日的精气神,缓慢地转过头,看着我。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了一只有着蓝色独角的黑色狮子。”他轻声说,“那个,就是谛听吧?”

“他说,我的生命只剩十日。”

男孩,或者说男人,或者说老头,他慢慢抱住我。“真快啊,好像才被你救下来,拉到森林里生活一样。”

我搂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异兽,大多数对死亡没有概念。

“我想你帮我个忙。”

“我想选择在落魂崖死去。”

“我希望你能陪我到那里。”

“生命中最后的旅行,我希望身边有你。”

“就到这吧。”他站在悬崖边,努力站直自己的身子,转过身看着我,嘴角微微扬起。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脸埋在我的鬃毛里。我的鬃毛感受到他嘴角的弧度,我的鬃毛感受到他眼角的泪珠。

“听说,从落魂崖掉下去,连人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人,什么时候就变成了鬼。”他笑着。“其实不是那样的吧?我能听到底下的几位,他们进食前愉悦的叫声。”

我抖抖耳朵,冲他眨眨眼,“我会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送送你。”

他探头看了眼深不见底的落魂崖,又好像有什么要说的,退了回来在一个安稳的地方坐下。我晃着尾巴卧在他身边。

他笑着伸手去摸我的鬃毛,蓝色的双眸里满身温柔。“人的这一生啊,出生后,先是玩耍,长大了就学习,成年了便成家,靠着自己的本事过着相应的生活,像牛一样干上那么个几十年,到了老了干不动了,就在家里等着入土。我这辈子从幼时被你拐到了山里,也就很少回去,跟着你过着异兽的生活。看着你们在无限的生命里孤独着,我有段时间甚至在我有限的生命里感受到了同样的孤独。”他探头过来,碰着我的鼻尖。“你是一个很不错的大家伙呐。要知道我们小孩都是在‘如果你不听话,森林里可怕的异兽就会出来吃掉你’这种话中被吓大的。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在想你会不会吃掉我。但是我还是去向你寻求帮助。”

我揉着他的头,听着他的感慨。“你大可再回去告诉他们,我们异兽已经很久不吃人了。至于悬崖底下的家伙们,他们可是实在没的吃了,就只能天天盼啊盼,等着天上掉馅饼。”他听后哈哈大笑,接着又叹口气。“如果有来生,做头异兽也不错呐,或者,重生成人,再被你救一次。诶听说底下的谛听你认识?你跟他商量下看看能不能让我再投胎到这片土地上?做个什么都好,我不在乎。”

“我啊,生来是人的模样,过着他们人人都惧怕,为梦魇一般的异兽一样的生活。”他低下头,额前的发挡住他的表情,“你说,我算是人还算是异兽呢?”

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我知道。他在我们异兽的眼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但他却被他的“同类”每天怒斥着说是“异兽”是“怪物”。人类的个体太一样了,他们就开始排异。

他突然站起来,但他却差点摔倒,我接住了他,他就顺势再次抱住我的脑袋。“好啦好啦,再说下去我怕是就来不及等到底下再死啦。”他笑着,这次没有那泪珠,只有不变的嘴角的弧度。

他松开我,展开双臂一步一步慢慢地退到悬崖边,他举高双臂,最后一次朝我挥舞。

我看到他仰面倒下,落入崖中的动作都好像放慢了一般,他的容貌好似也发生变化,白发恢复墨黑,皱纹消失不见,皮肤变回幼时的水嫩。他就好像幼时那次落入水中一般,没有任何的慌乱,就好像即将坠入的不是急流和深渊,而是我家门口柔软的草毯。那一瞬间,时光好似倒转,他重返童年,身上的都在变化,唯一不变的,是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和眼中那永恒的冰蓝。

他倒下,消失不见,而我这一次没有抓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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